最初想写点东西的时候,我对自己说:但愿写出来的东西多一些干货,少一些三观的输出。借生活大爆炸中Howard的一句话:
I guess the sad truth is, not everyone will accomplish something great. Some of us may just have to find meaning in the little moments that make up life.
不是每个人都要干一票大的,我们很多人也就是在生活的小细节中发掘一点意义,这样也挺好啊。
能为大家制造哪怕一点点生活中的小意趣,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这也是我做公众号的初衷。
开头还是说本书。本文的标题其实就是这本书的名字——《死水微澜》,李劼(jié)人先生的作品。一部小说,名字未必算耳熟能详,但读过的人,包括很多大家都说:这本书的名气配不上它。故事大约讲的是甲午战争到辛丑条约签订的那一段时间,发生在成都附近一个叫做天回镇的小地方的故事,冲突的主体是那时当地最为突出的两股势力——教民,也就是奉了洋教的民众以及“袍哥”,四川特有的帮会组织。小地方小市民的小故事,以一个邓幺姑作为线索,内容既涵盖了地域特色的民俗,也叙写了当时的历史大背景下普通乡镇氛围的骤变。最最重要的是这本书不写主角,而是接近于群戏的性质,算得是一部世情小说,还是一部有相当文学价值的世情小说。事实上,评论家刘再复在在《中国到底有没有大师》中说:“在中国现代小说史上,如果说《阿Q正传》《边城》《金锁记》《生死场》是最精彩的中篇的话,那么,李劼人的《死水微澜》应当是最精致、最完美的长篇了。也许以后的时间会证明,《死水微澜》的文学总价值完全超过《子夜》《骆驼祥子》《家》等。”
好的故事,总是能涵盖很多一言难尽的东西。这本书就是这样,单说书名:死水微澜,至少有两层意思,死水难有微澜 or 死水也有微澜,这很值得玩味。在李劼人笔下,死水大约指的就是世纪之交弥散在成都府远近的那种平静得近乎颓靡的生活气息,或许在当时倒不是地方独有特色,但确实这个地方自古便有点与世隔绝的调调,川外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不是那么真切,像隔着一层迷雾,好让其中人安心地做一个旁观者。所以,也不用奇怪,当洋人打进北京的消息终于传到这里的时候,牌桌上的奶奶们的反应:“才笑人哩!我默到天气太热,麻脚瘟又发了哩!又是北京城的事!听厌了,听厌了,也值得这样张张巴巴的!大嫂,刘姨太太,还是来打我们的牌!”大烟还是接着抽的,牌还是接着耍的,至于苦力们,肩上的担子也还是要接着挑的,这片死水终究泛不起那么多涟漪。这算一层,还有一层,四川这个地方,无论戏曲、方言、地域,都偏于一隅,处处不与中原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洋教依然渗入了民众的生活,有人傍之而得势嘴脸丑恶,也有人畏之而人心惶惶,更多的人呢,选择做了墙头草(纯中性词)。宛如一幅浮生绘,大历史下小老百姓的三观真是天真又世故。哪怕是这片死水中,时不时也是会泛起些许的波澜。不过生活总能够继续下去,很快这块远离政治中心的乐土照例又恢复了平静。
可是,所谓死水终究不是个好的东西,16万字的故事,读起来还是颇有点压抑的。邓幺姑,作为农村少女希望嫁出农村,最后却嫁给镇上愚钝老实的杂货铺老板蔡兴顺,成为蔡大嫂。幺姑与蔡兴顺的表哥罗歪嘴有奸情而不避讳,在罗歪嘴跑路之后,蔡大嫂为救丈夫与情人又决定嫁给顾天成。作为中国的包法利夫人,以当时的世俗取向看来,伊确是个极为反叛的女性角色。还有罗歪嘴颇具侠气的作风、顾天成代表的乡绅所表现出的那种“就是这样要在悲苦人世里,活出英雄王气来”,最少也要来句“天无绝人之路”,让人觉得可气又好笑的民间气概,愚蒙也好、一根筋也好,这一切的一切,不管代表了什么,至少李劼人就这样把它明明白白地写了下来。
豆瓣上有一句短评写得很中肯:
如此认真写故事的已经不多见了,好得一清二白。
关于这本书,只说这么多,咱们且从安逸有平静的成都平原抽离回来,坐回板凳,聊点时下的话题。
杨舒平(Yang Shuping),几个星期之前,她作为中国留学生美国马里兰大学的毕业典礼上的发言而引起轩然大波的事情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消息首发的地方应该就是那个的“大名鼎鼎”北美留学生日报的公众号吧。素来知道这个北美留学生日报喜欢搞事情,所以刷到这条打着“美国的空气都是甜的”标题的推送时,我的心里其实是没有什么波澜的,还是点不过开了。推送里面附的视频,只有一分半长,单看这一分半的视频她的发言确实不妥,伊作为一个昆明人居然说在家不带口罩就会 get sick(意指不舒服,未必指生病),到美国下了飞机觉得空气都是甜的,一个留学生,学校邀请你在毕业典礼上发言,你就说这个?但是,这里有个大大的但是,后面她又说了什么呢?推送的小编,把人家的发言只截了个开头拎出来就拿来大做文章,有人为制造话题的嫌疑呢,其心可诛!当即我就到油管上找了完整版的视频看了一遍,总计八九分钟吧。原来,杨同学用“空气”做了个引子,她说美国有两种 fresh air,一种是字面上的新鲜空气,还有一种指的是民主的氛围。至于在后半部分的发言,她举的另外一个例子——九二年的洛杉矶暴乱,这是件什么性质的事情,大家可以自行百度一下。看完之后,再思量,这个发言最大的毛病在哪里,许是找个了不太高明的由头罢。不知改改开头的措辞,一场声讨是否可以避免?
杨同学让我想到一个人,柴静。《看见》和《穹顶之下》让柴静走入了公众视野,然后又迅速(被)“淡出”。最近,她在零五年采访丁仲礼院士的视频被扒了出来,视频被转发时的评论基本都是“ 瞧这两人格局的差距” 的论调。简单说就是,柴女士又被拉出来批判了一番。她做的纪录片槽点确实很多,这是不争的事实。纪录片找的由头是自己女儿的良性肿瘤,然后从“个人恩怨”的角度切入了雾霾治理这个问题,相应地也从她的角度提出了一些治理的策略,比如从煤向油转型,石化企业私有化等等。但是这些建议,在各位大V的理性肢解下,是不堪一击的,大家的关注点也逐渐从雾霾问题转移到了她这个人本身上来,比如讨论下她和院士的格局谁更大。如何评价柴静这个人也成了不久前知乎上三观类话题的典型之一,知乎上的用户群普遍是比较反感带节奏的,而实际上《穹顶之下》似乎又只干了这一件事情,所以结果就呵呵了。回想一下吧,一五年年初刚刚放出纪录片的时候柴静这个人的公众形象是什么样的,短短两年之后,又成了什么样?隔三差五,我们可以看到这样的文章,为什么《穹顶之下》没有说服我?,类似文章我细看了几篇,从柴静其人的性格分析到动机剖析,再到把纪录片中提到的各个数据、论点拉出来考证、进行可行性论证。据我看来,如此大费周章,这架势不是要起底黑幕,怕是就要撕逼了吧!然而,在这期间她又做了什么值得大家注意的事吗?似乎并没有。柴静其人,是非不论,在此只贴上一段话:
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觉无力发光的,那就蜷伏于墙角。但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热情的人们。我们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一本成书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现代小说,两个时下的热点,我到底在说些什么?
死水微澜!
死水才只泛起微澜!
“潮到成都来时,这安定得有如死水般的古城,虽然也如清风拂过水面,微微起了一点涟漪。”这是我们所期吗?虽然说,微博热搜早已成了笑话,抖抖机灵才是大V们的日常活法,但至少这些事情还是掀起了一部分人内心的波澜。我素来是反感”如何看待XXXX”这种问题的,因为这种问题的答案,往往充斥着输出的三观,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角度,仅仅从凭些许公开信息获得的印象,把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人评头论足一番,这很无聊。但你知道吗?网络上充斥着输出的三观总好过一帮麻木的看客。在自媒体时代,至少我们还可以通过夹缝中了解到信息,至少我们每一个人还都可以在这里,抑或那里说上两句,这本身就已经很伟大了。群众被煽动的愤慨可以是暴力的源泉,换个角度,被带动的热情同样可以促进社会法治、文明的进步。谁也没做错什么,只是我们已然走到了这个阶段,必将经历这些。
毕竟,对于一切吃饱了撑的才会萌发的事情,我们刚起步不久。